此去東風

山銜好月來。

求得

*东方曜单人向无cp

*1.5k短打 写着玩的



求而不得。他突然把四个字重复一遍,又重复一遍,再重复一遍。


求而不得。


他一下一下动着唇肉舌尖,本来是随口一句话被他拆分嚼在唇齿里,一撇一捺,一点一顿,每个字都被他浸出味来。


求而不得。求而不得。


他并非醉心推词敲句的诗者文人,身上不沾一丁点酸味,此时的咬文嚼字更像他在溪河发现银色鱼游过的水痕里,一颗五彩的透明石头在日头底下发亮,于是他把它拿在手掌里,摸来摸去,又嗅一嗅,再拿牙磕一磕,有趣味得不得了,仿佛不知道里头装着几多悲伤的故事。


再发现时候他早不知道在说第几遍,缓过神来只觉得好笑,他想起来府里那些先生,捧一卷黄页老书背手,一把戒尺在他跟前走来走去,一遍遍念之乎者也的时候,分明和他方才痴痴傻傻并无两样。他于是自顾自笑起来,下一秒又觉得不该,慌忙收起唇角弯钩,还剩三颗藏不住的碎星在他眼里晃。他履在这个滚满普世遗憾的薄冰上,隼鹰似的轻巧。好似他含着串糖葫芦,却只有意无意尝外头那层甜的糖衣,再往里深一点的酸涩全然不管。


东方曜枕在屋顶上,屁股硌着许多片坑洼的瓦,舒服是谈不上,然而他盯着头顶一片辽阔的长远的夜,他想这样就睡不着了。檐角飞翼刺出几道寒寒的光,冷而锐利,东方曜晃着翘起来的脚,看着月光锋芒擦过小腿。


今夜的月亮顶大,咫尺又遥遥,东方曜伸手去摸它好似亲近的光,碰到前一瞬又收回来。


月亮算不算是求而不得?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晃一晃,几欲碰到月光的手指放在面前,眼瞳却不聚焦,空空地望。


别人求月亮不得么?月亮又求谁不得?


夜风起了些许,散散吹着,他鬓边的发带飘忽忽乱荡,嘴边狗尾巴毛在风里瑟瑟地抖。他想此时此刻该是来一坛酒的,对着长夜和蟾宫爽快干掉一碗再继续他满怀伤秋悲春绯绯情肠,然而他不要干这些。


他问求而不得,问谁求不得,问求不得谁。


他是没有责问怨怼在里面的,他干干脆脆地在问。他未曾尝过此间荒凉,年轻的眼睛顾盼神飞不见莽苍。遂他只隔着一层水镜遥遥望一眼,去看他风发意气的对立面,他还未踏入、却不知以后如何时候踏入的另一世界,浮浮沉沉,分明吃人又要万万千千欲罢不能。他只是觉得新奇,好玩,有趣,于是自得一丝臭脸先生的味道,作起惺惺的态来,带着少年人干净的怜悯,还有点冷眼的残忍。


他眼尖,此时瞧见月上隐隐的瘢痕,于是又胡乱想是不是地上一个人求不得,月上暗斑就黑一分,待到整一个大月亮都黑黢黢,便是世上人间地狱了。


那时月亮算是求得,还是求不得?


东方曜吸了下鼻子,后半夜风太凉,把他吹得左边鼻子堵起来,呼气都变得嗡嗡翕翕。那却是不可能的。他重重哼上一声,狠狠嚼一下狗尾巴草干枯的草茎,惊得尘灰都四散。


世上一切人都求不得了,他东方曜却是不会的。他莫名地想。然而是他求了便得了,还是无所求了,他自己一时也无法晓得。他只是忽然就憋了一口气,想哪怕是二十八宿自己也会要求得来的么?他断不要哀哀戚戚断肠柔情。无所求那当然是好,跟先生不要他明日交作业一样好,如若是求了不得那他应当就一拍马屁股,半个音都不留下,转身干脆地走。不得么,不得那我便不求。


不过世上还真有求不得的东西么?他无所谓一想,反正世界上求不得的人那么多,多一个不多,少我一个也不算少。他眼皮子快要阖上复又睁开,打上几回合架之后他钝钝地,想不下去了,嘴里凄惨的狗尾巴草屁滚尿流地掉下来,滚到别处去了,剩下那些求不得还是什么其他疯话言语,都被虚虚浮浮的睡意拖到水里去泡着了。


世界上求不得的人那么多…他断续地想,求不得就不求呗…


等到天再大亮,睡梦里他分明踏一只苍鹰背上不晓得去摘星星还是月亮,然而被族姐揪着耳朵扯下来落地的一瞬东方曜便老老实实发了高烧。冷冷热热浑身哆嗦时候,他被抓起来塞进厚褥子里模糊糊想着,往后至少三日是不会上书堂了。没忍住他嘿嘿笑一声,烧迷糊前脑子里最后只剩一句话。


求得了。东方曜迟缓地愉悦起来,脸上滚烫,要把额头凉巾都烧糊。他沉下去,想。我求得了。
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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